农具的忧伤

时间:2022-04-19 16:25:05 来源:网友投稿
  农具的忧伤

  十月,秋高气爽,一个色彩斑斓的季节。金黄的稻浪,雪白的棉海,渐红的霜叶,红火的柿树,都是乡村浓墨重彩的画面。这丰收的场景,本是农人们最忙碌、农具们最兴奋的季节,而近二、三十年间,乡村耕作快速地萎缩,现代农业不断地深入,已让农耕在乡村中渐渐隐退,农具们风光不再。遮盖这些农具光芒的,是乡村向城市的迁徙,是农业现代化大面积机械耕作后家常农具的闲置,以及被长期闲置后的农具们被锈蚀和被遗弃的命运。金秋,在皖中庐江县的桃花岛和宏庐民俗馆里,我们看到了众多的、祖辈们曾不离不弃的各种农具:镰刀、锄头、爬犁、箩筐、钉耙、石磨、连枷,还有成排成排的水车等。在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史就是一部农耕史,农具是农人们手脚、肩腿的延伸,是他们智慧的着力点。中华民族农具的发展史,是由原始社会的木石制农具,发展到后来的青铜农具,直至更坚韧、更低廉的铁制农具三个阶段。农具史,也是一部民间智慧史,是乡间的智慧,让田间忙碌,让日子富足;而如今,当鳞次栉比的高楼和四通八达的交通以及各种蛊惑人心的欲望沿着城市向农村逐步扩张并长势良好时,同时它吸引的,还有村落里那善于耕作的跃跃欲试的目光。城市里,钢筋水泥的生长可以不分节气,四季都可以不断地拔节抽穗;在这里,可以不用担心旱涝病虫灾害,不必看云识天气,似乎一切的得到都那么按部就班,不用太多的辛劳,不用智慧。于是,乡村里更多的耕作者纷纷丢下手中他们曾握得溜光的农具,走出乡村,去城市里笨拙地去书写一个叫做“打工”的词,尽管那个词他们并不熟悉。

  出门打工就这样铺天盖地地在乡村蔓延,年富力强的人都出去了,家里只剩下那些闲置的农具和一样不善言辞、老实巴交的父母们。于是,老弱的村庄长满孤寂平淡的杂草,波澜不惊。机械化快速种植收割的隆隆声,冲淡了曾经手拿锄具的精耕细作,并掩盖了墙角农具那人微言轻的叹息和门口张惶失措的大黄狗不安的犬吠。一切寂寂又空空,无助又无措。有人说,当农具上光芒四射的时候,是农耕的盛世。曾看到爷爷在闲时坐在院内扎一把竹耙。一根毛竹被爷爷劈成手指粗细的枝条,再用一把篾刀修剃竹黄,尤其是需要弯曲的部分,修得单薄,然后用文火慢慢地熏陶竹青,让它谦虚地像手指一样弯下身姿,并让它们排好队分别站在各自的位置,一只竹耙便诞生了。爷爷说竹耙就是他的五指,我分明看见爷爷对竹耙的修整爱护超过了对他那关节粗大,五指粗糙的大手的养护;竹耙的竹青比爷爷的手更加细腻,更有光泽。而那只竹耙回馈爷爷的,是秋收后的颗粒归仓和灶台上不断升腾的日子。

  时至今日,在一个没有农事的农村,竹耙的五指已有些僵硬,灵巧不在;锄头上锈迹斑斑,豁着被锈蚀的锋口,弥漫着懒散的气息;锄柄也看不出木质纹理,光滑不再。这样的日子,农具们该如何面对,如何生存?

  农具们无助的目光,看着老农。而此时的老农,也已六神无主,他们守着空落落的村庄,守着一份囫囵吞枣的日子,只是执着地盼着,盼着正月年关的到来,只有那时,打工了一年的孩子们才会拖家带口地回来。乡村才会有人气,每家灶台上的升腾的烟火才能驱散乡村长久的饥饿和营养不良。只是那份团聚有点匆匆,正月的热闹,有如冬日枝头的那片树叶,不知什么时候,便会飘落下来,光秃秃的树头,又只剩下孤寂,又在等待下一个春天的到来,萌生希望,去等待下一个年关的到来。就这样的循环往复。村里的生活是静止的,留下来的人有足够的耐心也只能有足够的耐心去这样循环。年轻人走了,老人们在村头的山墙下晒着太阳,守着太阳下山前的温暖,也守着过一天少一天的日子。他们依然执着,执着地每天去点燃乡村里稀朗的烟火,那执着里有迷茫,也有土地曾给予的韧劲。

  农具们呢?它们此时已锈迹斑斑,蛛网遍身,它们每天都在悄无声息地与闲对抗,与锈在战斗。接下来的日子,能守住一块农家的墙角已是幸运,更多的是被丢弃,被那份闲锈蚀。

  还有幸运的,进入了农具展览馆。在墙上,展示它们曾有的锋芒和辉煌。但看得出,高挂在墙上的农具们有些忧心忡忡,有点漫不经心,有点不自然;因为墙上不是它们的归宿,它们的根在田地里。

  收获的季节,乡间的田塍上,我分明看见农具的另一种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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